有三间房屋,黝黑不见灯光。紫玉走近东首一间门口,抽出短剑,悄悄削断铁锁,朝范子云招招手。
范子云拣到她身边,紫玉悄声道:“公子快进去吧。”
范子云迟疑的道:“这是什么地方?”
紫玉轻「唉」一声道:“你不用多问,快进去吧,到了里面,不就知道了么?咱们时间不多,救人要快,犹豫不得。”
“救人?”范子云一头雾水,脚下还有些趑趄。
紫玉在他背后轻笑道:“多情的公子爷,快进去吧。”一手轻轻推开木门,一手在他肩背上轻轻推了一把,范子云身不由己的往屋中跨入。
屋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,但在黑暗之中,响起了一个稚嫩而畏缩的少女声音,颤声问道:“是……什么……人……”
范子云目能夜视,他进入暗室,略为闭目,再睁开眼来,屋中的情形,已可清晰看到。这是一间不太宽敞的房屋,除了进来的一扇木门,四面都没有窗户,难怪暗得不透天光了。屋中除了一张木床之外,没有桌凳,空荡荡的,什么也没有,木床上坐着一个面容憔悴的少女,一脸仅是惊慌之色。这少女你当是谁?她,正是前几天在东院伺候的使女如玉。
范子云不觉一怔,轻咦道:“如玉,是你。”
如玉在这样黝黑的屋中,当然看不到范子云,但她耳朵相当敏锐,一下就听出范子云的声音来了,身躯微震,惊喜的道:“你……是范公子?”
范子云真想不到如玉会被关在这样黑暗的小屋之中,一面点头道:“我是听说你病了,特地来看看你的。”
如玉听的十分感动,不禁流下泪来,说道:“多谢范公子,小婢很好,公子快些走吧……”说到最后一句,声音之中,带着十分惶恐。
只听门口有人小声道:“公子还不知道,如玉并非生什么病,她是被严刑逼供,拷打得遍体鳞伤,被囚禁在这里的。”
“严刑逼供?”范子云惊异的道:“是什么人把你囚禁在这里的?”
如玉听到门外有人说话,心头又急又怕,颤声问道:“门外是什么人?”
范子云道:“那是紫玉,你不用害伯,快说,究竟是什么人把你拷打成这个样子的?”
如玉流着泪,咽声道:“没有人,范公子,你快走吧。”
“不……”范子云激动的道:“我要你说出来,我会去告诉夏伯伯的。”
如玉急道:“求求你,范公子,你还是快点走的好,小婢………就是死了,也会终生感激你的,你快走吧……”
紫玉道:“公子,咱们是救人来的,门外铁锁,被我用剑削断,你不救她出去,如玉真的会没有命了。”
范子云道:“对,如玉,我是来救你的,你快跟我出去。”
如玉咽声道:“不成,小婢不能走,公子盛情,小婢会永远记在心里,这生不能报答你,来世也会报答你的,这里不可久留,求求你快些走的好。”
范子云道:“他们为什么拷打你呢?你总该告诉我吧?”
如玉道:“是……翟总管问小婢……老管家临终时说了什么话,小婢没有说………”
范子云愤然道:“是为了老管家的事,他把你拷打成这样,走,我带你见夏伯伯去。”
门口紫玉接口道:“公子,没有用的,你今晚不把她救出去,她是死定了。”
范子云一时没了主意,为难的道:“把她救到哪里去呢?”
紫玉轻笑道:“小婢若是没有想好退路,怎会冒冒失失的把公子带到这里来呢?公子只管把她救出去,小婢自有道理。”
范子云道:“好,如玉,那就快走吧。”
紫王道:“如玉妹被打得遍体鳞伤,寸步难行,救人救到底,你只有背她出去,才能离开这里。”
范子云毅然道:“好,如玉,我背你出去再说。”
如玉颤声道:“范公子,你不用管小婢了……”
范子云不再多说,走上去,低低的道:“如玉,别怕,我非要把你救出去不可。”说着,伸手去扶如玉臂膀。哪知伸手一握,如玉低低的「啊」了一声,似是触到了她创痛之处。
范子云赶忙放手,切齿道:“翟总管好毒辣的手段。”他只好蹲下身,说道:“如玉,你快伏到我背上,让我背你出去,这件事,我决不能袖手。”
如玉幽幽的道:“这样岂不折煞小婢了?”她还有些畏缩,不敢伏上来。
只听紫玉在外催道:“公子,快些走了,好像有人来了呢。”
范子云点点头,催道:“如玉,快伏上来,惊动了人,就走不成了。”如玉再也顾不得伤痛和内心羞涩,依言伏了上去。
范子云直起身,觉得如玉一个身子又软又轻,行动上还并无多大妨碍,这就闪身掠到门口,朝紫玉问道:“外面没有什么动静吧?”
紫玉轻笑道:“小婢不说有人来了,你们说个没完哩。”
范子云脸上一红,低声道:“我们走吧。”
紫玉道:“公子想把如玉带回东院去么?”
范子云道:“我想还是先把她带回东院去的好,明天我去见夏伯伯……”
紫玉道:“我的公子爷,这办法行不通的。”
范子云道:“为什么?”
紫玉道:“小婢一时也说不清,公子请快随小婢来。”说罢,当先悄悄往外行去。
范子云背着如玉,跟在紫玉身后,悄悄而行,心头却紧张得怦怦乱跳,幸好没有惊动院中的人。两条人影一先一后,越出围墙,依然回到了那条长街,紫玉一言不发,只是迅快的朝北奔行。朝北,正是往花园去的方向。
范子云心中暗暗动疑,忍不住一提真气,掠上一步,低声问道:“这是到后花园去了。”
紫玉想不到范子云背上背着一个人,依然和自己走得寸步不离,心里暗自忖道:“莫非范公子投到夏家堡来,也是另有目的,以他的轻功而言,足可说已有一流的身手了,一个老管家怎会调教得出来?心念转动,不觉回首看了他一眼,低声道:“公子不用多问,到了地头,小婢自会告诉你的。”
两人虽在说话,脚下可并没稍停,不大工夫,便已到了长街尽头,紫玉身形一停,左手轻轻往后一摆,示意范子云稍待,让她先上去看看。范子云自然懂得,立即刹住了身形。紫玉更不待慢,双足一点,人已凌空飞起,扑上墙头目光朝下面迅快扫射一遍,看看并无动静,才回身朝范子云打了个手势,翩然往下飞落。
范子云跟着双足一顿,往墙上纵身而上,他因自己背上背着一个如玉,连自己也不知道能否纵得上这堵两支高的围墙,因此在纵起之时,先深深的吸了口气,然后劲运双足,用力一顿,伏身纵起。哪知他这一顿大以用力,一个人就像穿云之箭,「嗖」的一声,一下凌空直上,差不多就拔起三丈多高.人到半空,连他自己也不禁为之一怔,急忙沉气下降,飘落地面。
紫玉早已站在园中的一棵大树下,隐住身形等他,看他一下纵起三丈多高,心中更证实了,暗想:“范公子果然身怀绝技。”急忙朝他招了招手。范子云刚奔到树下,还未站定,突听一阵衣袂飘风之声,传了过来,但见六道人影分别由附近隐蔽之处,窜了出去。
只听有人叱喝一声:“点子只有两个,快围住他们。”
“糟糕。”就在此时,但见紫玉皓腕扬处,撒出一蓬「梅花针」,窜到身边的三人,立时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。
范子云背上背着人,自然更不待慢,身形一侧,左手挥手一掌,朝扑到面前的黑影拍去。他虽然从无和人动手的经验,但这侧身发掌,正是师博教他的「迥身八掌」之一,掌势出手,带起一道强烈的旋风,飞卷而出。那汉子连人影都未看清,口中闷哼一声,一个人就像稻草人一般,「呼」的一声,应手震飞出去七八尺远。
紫玉看他出手一掌,就把人震出去老远,一双美目不由得一亮,闪着欣喜的异彩。这原是一瞬间的事,剩下两个汉子眼看自己六人,一转眼就倒下了四个,不由得慌张失措,欺来的人,急急往后跃退。紫玉怎肯让他们逃脱,口中低声道:“公子快向西北方向先行,小婢收拾了他们,立即赶来。”话声出口,双足一点,人如飞燕穿林,朝一名汉子身后追去,人还未到,扬手又是一蓬梅花针射过去。
那汉子已经掠出去两支开外,脚下一绊,扑倒地上,另一个汉子因紫玉向他追去,业已逃出三丈多,心头一怕,一路狂奔,口中没命地吹起哨子。紫玉就怕他惊动园中的人,听他吹起哨子,又恨又急,追扑过去的人,突然纤手扬处,把握在掌中的一柄短剑脱手掷出,朝他背后飞射过去。
那汉子竹哨堪堪吹起,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号,短剑贯胸,倒地死去。紫玉跟踪掠到,收起短剑,一路急掠,追了上去。就因那汉子吹了两声竹哨,黑夜之间,哨声可以传出去甚远,其他地方的值岗堡丁,也立即如响斯应,吹哨传警,一时但听远处哨声大作,互相传递。
紫玉追上范子云,低声道:“他们以哨声传递消息,很快就会有人赶到出事地点,也很快会一路搜索下来,小婢设法去把他们引开,公子可由此一路往西北方向奔去……”
范子云急道:“往西北方去,那是什么地方?”
紫玉道:“从这里去,不过半里光景,看到有一道三丈高的围墙,挡住去路,那就是慈云庵,以公子的轻功,自然难不倒你,只要越过围墙,就安全了。”
范子云问道:“把如玉送到庵中就好了?”
紫玉点头道:“正是,公子不可耽搁,离庵之后,再向北行,就是园外了,你可绕着围墙向东,即是东院,到了东院,即使被人发现,也可以说听到哨声才出来看看的,那就不妨事了。”
范子云望望她,关心的问道:“你呢?”
紫玉嫣然一笑道:“小婢地理较熟,不会被他们发现的。”刚说到这里,只听得一阵哨音,由远而近。
紫玉催道:“公子快走,小婢这就去把他们引开。”身形一闪,纵身扑起。
范子云自然也不敢耽搁,也急急长身掠起,依着紫玉所说,一路往西北方向飞掠。这时哨音传递,此起彼落,整座花园,已在一片沸腾之中。范子云已在奔掠之间,突听有人沉喝一声:“什么人,还不给我站住?”一道人影,嘶然有声,在身前泻落!只要看他泻落时的身法,快若陨星,此人一身武功,就十分高强。
范子云无暇和他纠缠,身形丝毫不停,左手随着朝前挥去。那人因范子云奔来之势极速,不觉后迟半步,沉笑道:“来得好。”右臂一横,竖掌随即迎击而出,这一招,一来一往,双方势道均极快速,但听「啪」的一声,手掌甫接,那汉子忽然闷哼一声,一个人居然应掌飞起,摔了出去。
范子云从没和人交过手,今晚两次出手,都把来人震飞出去,心头不禁又惊又喜,暗道:“师傅教自己的「迥身八掌」,果然管用得很。”他把对方震飞出去,脚下仍然毫不稍停,继续往西北方向奔行,但这一瞬间,他忽然感觉到不对。
方才到处哨声传递,此起彼落,十分热闹,这一会工夫,哨声忽然停了下来,就显得有万籁俱寂之感。哨声到处传递,听得固然心神紧张,惊慌失措?但哨声这一停止,花园中就显得份外阴暗,沉寂如死,树林之间,烟景迷离,黑影幢幢,更使人觉得草木皆兵,自己有已被围起来的感觉。
范子云哪敢耽搁,只是不住的提吸真气,放腿急奔,这是他从小在山上跑惯了的好处,给他在轻功上扎下极佳的基础,后来跟随师傅练习内功,内功精进,轻功自然也随着精进。此时一经提吸真气,一道人影有如浮云掠空,去势之速,就算有人追踪,也无人能及。半里远近,自然很快就到达了,前面不远,果然矗立着一堵三丈高的巍峨砖墙,望去黑黝黝宛若一座死城。
“总算至到了。”范子云暗暗吁了口气,回头看去,差幸没人追来,当下哪还犹豫,立即一吸气,纵身扑起,越过围墙,飘然落到地面。
围墙里面,是一座很大的庭院,院中种植了很多花树,打扫得极为干净,中间一片苍茸细草,一条石板路,通往迎面一座宅院。那宅院前面,是几级石阶,阶上双扉紧闭,不见有一丝灯光,不闻一丝人声。使人感觉出这座宅院,似乎笼罩着森沉之气。
范子云心中暗道:“这里大概就是慈云庵了。”紫玉去了这么久,一直不见跟来,他无暇多等,自己只要把如玉送到慈云庵就没事了。这就举步循着石板路走去,到得阶前,果然看到门额上悬了一方不太大的横匾,白底黑字,写着「慈云庵」三字。
范子云吸了一口气,举步跨上石阶,正待举手去叩门上的铜环。突觉疾风飒然,飘欺近身,连人影还没看清,两支森寒的长剑,奇快无比,一左一右,搁在自己肩头。范子云虽没对敌经验,但师傅教他的武功,他可练得十分纯熟,心头方自一惊,右手抬处,青虹乍现,但听「呛」「呛」两声,已把对方两支长剑一齐荡开。
他这一招,意思方动,剑势已出,比对方两人出手更快,硬把架在肩头的长剑给封了出去,那两人根本没看清范子云是如何出手的,一招之间,居然把他们连人带剑震了出去,口中不觉惊「啊」出声!不,等她们退出去数步之后,才发觉自己手上的长剑,已被人家削断。
范子云一招把两人逼退,听到惊「啊」之声,又尖又脆,分明是两个女子。不觉回身看去,他目能夜视,双方相距不远,这一注目,看清偷袭自己的果然是两个青衣女子。他还未开口,左边一个柳眉一挑,叱道:“狂徒,你是什么人,敢夜闯慈云庵,到这里来撒野?”
范子云急忙回剑入鞘,抱抱拳道:“二位姑娘歇怒,在下是求见宝庵当家师太来的。”
右首一个少女哼道:“你简直胡说八道,到这里来求见当家师太,真是见你的大头鬼。”
左首一个气鼓鼓的道:“你擅闯禁地,还削断我们两人的宝剑,大概是不想活了?”
范子云一怔,望望两人手中,果然只剩了两柄断剑,心中微感歉意,陪笑拱手:“二位姑娘恕罪,方才实是二位出手太快,在下为了自卫,一时收手不及,不想削断了两位的宝剑,在下深感惶恐,还望二位姑娘见谅,给在下通报一声,就说范子云专诚求见当家师太……”
就在此时,那两扇庵门呀然开启,走出一个身穿青布衣衫的老婆子,问道:“秋月、秋桂,你们和什么人争吵?”说话声中,目光朝范子云望来。
左首的秋月忙道:“何姥姥,是这狂徒,闯了进来,还削断了小婢两人的宝剑。”
那青衣老婆子摇摇手道:“不用说了,你们两个老喜欢对人家动刀动剑的,这位相公也不像是什么坏人,他背上还背着一个人,也不先问问清楚人家来意,就冒冒失失的出手。”
右首秋桂道:“他分明不是什么好人,半夜里,背着一个女的,到处乱闯,看到咱们门上有「慈云庵」三个字,才说要见当家师太。”
何姥姥道:“你们不用说了,还是让老婆子来问问他。”说到这里,目光一抬,朝范子云问道:“这位相公怎会到这里来的?”
范子云抱了抱拳,说道:“老婆婆请了,在下跑了不少路,才找到这里,确是求宝庵当家师太来的。”
何姥姥老脸微沉,说道:“相公可知慈云庵是夏家堡禁地,擅闯慈云庵,罪该处死么?”
范子云一呆道:“这个在下倒不知道。”
何姥姥道:“老身问你的话,你要老实回答,还有活命的机会,说,你到慈云庵来,究是何事?”
范子云正容道:“在下真是专诚求见宝庵当家师太来的。”
何姥姥凝声道:“慈云庵没有当家师太。”
“这里没有当家师太?”范子云听得不禁一怔,说道:“老婆婆,在下想请教一声,宝庵有哪一位可以作主,在下请求一见。”
何姥姥还没有说话,只听里面传出一个娇脆,也很温柔的声音问道:“何姥姥,外面是什么人?”随着但见门内出现了两盏纱灯,由两个十六七岁的青衣女婢,腰佩双剑,一左一右,持灯而行。两人身后,是一个一身素衣,面垂黑纱的女子。
何姥姥慌忙欠着身道:“老身该死,惊动了姑娘。”
秋月、秋桂跟着单膝一屈,齐声道:“小婢见过小姐。”尼庵里居然会有小姐。
素衣姑娘莲步细碎,跨出庵门,就站定下来,一双目光透过黑纱,直注到范子云身上,问道:“这人是谁?”
何姥姥道:“老身听他自称范子云……”
秋月、秋桂抢着道:“启禀小姐,小婢两柄长剑都被他削断了。”
素衣姑娘目光一抬,又望了范子云一眼,徐徐说道:“何姥姥,他背上背的女子,好像伤势很重,要他进去,先看看她的伤势,再问不迟。”她举止娴雅而安详,话声一落,当先转身朝里行去。
何姥姥脸上微有异色,口中应了一声「是」,回头道:“范相公,我家姑娘叫你进去,你随老身来吧。”说罢,跟随素衣姑娘身后,往门中走去。
范子云跟着走入庵门,里面又是一个大天井,越过天井,迎面阶上,一排三间佛堂。中间一个神龛,供的是一尊两尺许高的白玉观音大士佛像。范子云随着素衣姑娘和何姥姥身后,进入佛堂。何姥姥回身道:“范相公可以把你背上的人放下来了。”
范子云依言缓缓蹲下身去.把如玉放到地上,说道:“如玉,你觉得还好么?”
如玉伏在他背上.早已昏了过去,这时才悠悠地醒转,委顿的坐在地上喘息:“多谢公子……小婢……还好……”
紫衣姑娘看得暗暗奇怪,听二人口气,他们分明是主仆,举手摸了一下脸上的面纱,问道:“她好象伤得很重,是什么么人把她打伤的?”
范子云依然穿着一件长衫,只是把下摆卷了起来,如今放下如玉之后,也把卷起的长衫放了下来,就没有方才的狼狈,也就显得斯文康洒多了,他朝素衣姑娘抱拳作了个长揖,说道:“回姑娘的话,她是如玉,原是夏家堡的使女,是被翟总管严刑拷打成。”
何姥姥嘿然道:“丫头使女犯了错,家法责打,也是常有的事.范相公冒了生命救她,这是为了什么?”范子云少年英俊,如玉娇稚如花,心中已经有些明白,这分明是两人有了暖味之事,被人发觉,如玉才会遭受总管的毒打。她本来对范子云有几分好感,这回却完全成了鄙视,因为他不是正人君子,只是一个淫偎的债薄少年而已。
范子云自然听得出来,俊脸一红,抱拳道:“老婆婆误会了,在下是因如玉为了在下之事,遭受冤屈,严刑拷打,在下不得不冒险把她救出来……”
素衣姑娘轻唉一声道:“不管怎样,伤得很重,先替她服了药再说。”接着吩咐道:“秋月、秋桂,你们先扶她进去,上了药,再给他服药。”
素衣姑娘看了范子云腰间悬挂的青霓剑一眼,问道:“范相公,你这柄剑是从哪来的?”
范子云答道:“是夏堡主赠与在下的。”
何姥姥说道:“我家姑娘问你话,你最好说实话。”
范子云听得微有怒意,暗道:“这老婆子一再叫自己说实话,难道自己说的都不是实话了?”心中这一有气,脸色不禁为之一沉,哼道:“老婆婆认为在下一直是在撒谎了,范子云虽然初出江湖,却从未说过半句谎言,也没有理由要在姑娘和老婆婆面前说谎。”他正因从未走过江湖,才会忍不住人家一言半语,就耍起性子来了。
何姥姥听得不由一怔,素衣姑娘一摆手,说道:“何姥姥,你别打岔,让他说咯。”
何姥姥道:“好,老身不打岔,范相公,你说吧,你如何认识夏堡主的?”
范子云道:“夏堡主是我世伯,他和家父有八拜之交,在下为了找寻家父,才到夏家堡来的。”
何姥姥这回相信了,点点头道:“这么说,你是青衫客范二爷的公子了。”
范子云道:“老婆婆说的正是家父。”
何姥姥望了素衣姑娘一眼,问道:“那么如玉姑娘,如何会被屈打成伤的呢?”素衣姑娘自然很想知道如玉被拷打的事,只是她是姑娘家,有些话,她不好意思问出口来。
范子云不好隐瞒,就把自己奉母命前来投奔夏伯伯,老管家突然死去,那时只有如下一人在场,崔总和为了逼问老管家可有遗言,因此把如玉拷打成伤.大略说了一遍。
何姥姥问道:“范相公怎知如玉被拷打的呢?”这话问得很对,夏家堡房屋甚多,拷打如玉,逼问口供,范子云决不会知道。
范子云道:“在下是听紫玉说的,她是接替如玉,派到东院去的使女。”
何姥姥道:“那么范相公怎么又会找到慈云庵来的?”
范子云道:“也是紫玉说的,她今晚领在下到囚禁如玉的地方,救出如玉,还告诉在下,只要把如玉送到慈云庵,就有救了。”
何姥姥哼了一声道:“这丫头知道的很多。”
素衣姑娘问道:“她还和你说了些什么?”
范子云道:“没有了。”
素衣姑娘道:“好,你把如玉留在慈云庵吧。”
范子云拱拱手道:“多谢姑娘,在下那就告辞了。”
素衣姑娘道:“慢点。”
范子云道:“姑娘,还有什么吩咐?”
素衣姑娘道:“今晚之事,相公不可对人泄漏只字。”
范子云道:“在下自当谨记。”
素衣姑娘回头道:“此时园中必然警戒森严,只要出了围墙,就会被人发现,何姥姥,你送范相公从后面出去吧。”
何姥姥点点头:“范相公,你随老身来吧。”范子云朝素衣姑娘拱了拱手,就随着何姥姥身后,往外行去。
出了正殿,何姥姥绕过迥廊,转向后进,一面回头问道:“范相公,堡主对你还好么?”
范子云道:“夏伯伯对我很好。”
何姥姥笑着道:“那你今晚所做的事,要是让堡主知道了,他会十分震怒。”
范子云惶然道:“这……
何姥姥笑道:“别怕,我家小姐既然收留了如玉,自然不会告诉堡主的了。”
范子云问道:“你家小姐和堡主很熟么?”
何姥姥嗤的笑道:“我家的小姐就是堡主的小姐,怎会和堡主不熟?”
范子云听得一惊,低啊道:“她就是玉容姐姐?”
何姥姥回头道:“范相公知道我家小姐的闺名?”
范子云道:“在下曾听家母说过。”
何姥姥点点头道:“这就是了,我家夫人在的时候,范大娘曾来过一次,那年是我家小姐周岁,唉,算来快十八个年头了,范相公今年几岁了。”
范子云道:“十六。”
何姥姥道:“你比我家小姐小了三岁,但一身功力却俊得很。”
范子云道:“何姥姥夸奖了,何姥姥也练过武么?”
“没有。“何姥姥道:“老身从前是伺候夫人的,夫人过世之后,就跟着小姐,从来没练过武功。”
范子云道:“那么何姥姥怎么看出在下武功好呢?”
何姥姥笑道:“跟着小姐的四个丫头,都有一身功夫,尤其是秋月、秋桂那两个丫头,一柄剑就是堡里的武士,也不是她们对手,但方才范相公一招之间,就削断了她们的长剑,范相公的武功,不是胜过她们很多么?”
范子云笑道:“那是夏伯伯送我的青霓剑锋利,才削断了她们的兵刃。”
何姥姥口中「哦」了一声,即转过身来,望着范子云问道:“青霓剑?就是和彩虹剑一对的宝剑么?”
范子云道:“是的,在下昨天听夏伯伯说过,那是夏伯伯的朋友从岭南携来的。”
“唔。”何姥姥口中哈了一声,连连点头道:“这就是了,唉,堡主眼光总算不错。”
范子云道:“何姥姥,你说什么?”
何姥姥一脸俱是喜色,笑吟吟的道:“到了,范相公从这堵墙出去,已是花园外面了,虽然还是夏家堡,但园外平常很少有人巡夜,你住在东边,可循围墙绕过去,到了东院,再翻墙进去,就是东院了。”原来这一路行来,已经到了慈云庵后面,这里有一片空地,迎面就是一堵高墙。
范子云道:“多谢何姥姥。”
“不用谢。”何姥姥一脸关切,叮咛道:“范相公一路小心。”
范子云拱拱手道:“多谢关照,在下走了。”说完,双足一点,纵上墙头,再一点足,飞落墙外,那是一片荒芜的草地,接连着远处起伏的山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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