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,身前两丈之处,已多了一位皓首红面,寿眉垂颊,身穿黄袍的慈祥老人。疤面人刚刚立稳身形,黄袍老人双目冷电一闪,面现惊喜之色,欢呼一声,说:“振清弟,你果然来了,今夜正好助愚兄一臂之力。”说着,银髯颤动,老泪泉涌,急步向疤面人走来,疤面人傻了。
黄袍老人对着持剑发愣的白衫少年,急声说:“冰儿,快过来拜见你的卫叔叔。”说着,又对疤面人感慨万千地说;“振清弟,这是小女杜冰,你我分别,转眼就是一十八年,你看,冰儿都这么大了。”
杜冰粉面绯红,一阵羞涩,因身着长衫,不便敛衽行礼,只好躬身一揖到地,并清脆地娇声说:“卫叔叔,冰儿给您见礼。”疤面人急忙还礼,举措慌乱,手心冒汗。
黄袍老人由于过度兴奋,已忽略了疤面人的呆滞慌乱,继续说:“振清弟,今日正午,此间城内便风传你仗剑重历江湖的事,说得惨厉可怖,动魄惊心,我知道你近日必来看老哥哥,不想,你来得如此快。”
扑通,疤面人跪下,眼含痛泪,浑身微抖。呆了,黄袍老人和白衫少年,俱被疤面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。疤面人流泪颤声说:“杜伯伯,我是天麟,我是卫振清的唯一儿子。”
黄袍老人惊哦一声,倏退半步,双目如电,一扫林内,伸手扣住疤面人的左腕,轻喝一声:“快走。”喝声中,一黄一黑两道宽大人影,身形捷逾闪电,疾向庄内扑去。就在这时,数声长啸,划破夜空,遥遥传来。啸声凄厉,入耳惊心,逐渐向着庄院飞来。
黄袍老人全身一战,大袖一抖,疾对并肩飞驰的疤面人,急声说:“麟儿,他们来了。”说着,两人同时立坠身形,骤然落在地上。
疤面人眼射寒电,面罩杀机,傲然问:“杜伯伯,来人是谁?”
黄袍老人神色略显焦急地说:“俱是昔年有头有脸的黑道人物,说出你也不知。”
疤面人冷哼一声,极其轻蔑地说:“哼,有名人物更好,我正要找他们。”说着,双掌击地,身形腾空而起,双袖向后一拂,一缕黑烟,掠上林端,踏着树梢,电射而去。
接着,夜空陡起一声凄厉刺耳,令人惊心的怪啸,声震原野,直上苍穹。远处传来的几声长啸,立被淹没了。身着白衫的杜冰姑娘听了这声如鬼哭似狼嗥的怪啸,再想到那张满脸大疤的奇丑面孔,全身冷战连连,玉齿直打哆嗦。
黄袍老人一定神,疾声说:“冰儿,我们快追……”话声未落,不由分说,拉着冰姑娘,纵身飞上林顶。举目一看,夜色茫茫,寒星点点,只有嗡嗡不绝飘荡空中不散的啸声,哪里还有疤面人的踪影?黄袍老人不敢怠慢,拉着爱女,踏枝向前飞去。
片刻,来至一片极大的荒废墓地,残坟断碑,破棺横陈,枯草盈尺,遍地白骨。几株畸形老松,孤立墓地,夜风吹动,轻摇慢曳,倍增凄凉恐怖。黄袍老人和杜冰,一入墓地,便看到十数丈外一片乱坟中,立着数道人影,疤面人立身其中,傲然发着令人战粟惊心的狂笑。
蓦闻疤面人倏敛狂笑,不屑地说:“卫某多年未历江湖,昔年事物早已不复记忆,你们几人是些什么东西,还是自报大名吧。”
人影闪处,一声暴喝:“腾龙剑客,掌下游魂,还敢有胆在此卖狂……”但见一股狂飙,夹着枯草砾砂,直向疤面人身前卷去。
疤面人纵声一笑,厉喝一声:“杂毛去吧。”砰然一响,闷哼一声,沙石激射中,一道瘦长人影,踉踉跄跄后退数步。
黄袍老人一拉爱女杜冰,急声说:“冰儿,快,他们对掌了。”话声未落,身形如电,一个起落,已至几人面前。黄袍老人一看,被疤面人掌力击退的瘦长人影,竟是心狠手辣的如幻道人,正待再看其余几人。
一声尖锐厉喝:“回风掌,还我徒儿的命来。”厉喝声中,一道灰影,疾伸双臂,十指箕张,闪电抓向黄袍老人回风掌杜维雄的前胸。
回风掌杜维雄一声冷笑,跨步闪身,翻腕正待劈出。一声怒叱,人影闪动,疤面人的右手,已扣在一个白发盈额,面貌干削,一身灰衣老婆婆的脉门上。灰衣婆婆两只鸡眼一瞪,寒光暴射,厉声问:“腾龙剑客,你要怎样?”
疤面人仰天一阵狂笑.傲然说:“今夜有卫某在此,任何人不得猖狂。”说着,右手轻轻一抖。蹬蹬蹬,灰衣婆婆,身形踉跄,一连退后数个大步。
红影一闪,风声飒然,一声暴喝:“卫振清,十八年后的今天,再尝尝我朱砂掌的厉害。”
疤面人心中一动,杀机陡起,一声狂笑,厉声说:“十八年后的今天,就是你朱大海的忌辰。”说话之间,闪电转身,右臂一圈,运足十成功力,向着身后飞扑而来的红袍老人猛力劈出一掌。一声鬼嗥似的惊心惨叫,随着一道横飞的红影,直向五丈以外射去。
一声暴喝,一声怒吼,一个短小老叟,一个胖大和尚,两道如烟身影,疾向横飞的朱砂掌扑去。哗啦一声,朱砂掌的身体,已跌在一具腐棺上,只击得朽木四射,白骨横飞。短小老叟、胖大和尚,刚刚纵至棺旁。朱砂掌狂叫一声,倏然挺身跃起。哇,一口鲜血,疾射八尺,身形一晃,仰面又栽进棺里。
蓦地,一声尖锐惊叫,发自杜冰之口。众人转过一看,只见如幻道人,手持一柄锋利匕首,一声不响,已扑至疤面人的身后。疤面人一声狂笑,身形一闪,已至如幻背后,一声厉喝,出手如电,右掌已拍向对方的后脑。叭,一声凄厉惨叫,脑浆四射,骨盖横飞,平素心狠手辣的如幻道人,身形一个踉跄,仆身裁倒地上。
顿时,全场寂静,邪雀无声,几个黑道顶尖高手,俱都被疤面人这种绝快身手,出掌毙人的狠劲惊呆了。回风掌杜老英雄寿眉紧蹙,神色凝重,似乎对这位故友后人的出手之狠,嫉恶之甚,看得不禁暗暗惊心。白衫飘飘、横剑而立的杜冰姑娘,粉面微白,樱口轻张,芳心中觉得卫叔叔的这个儿子,丑得出奇,狠得吓人。
灰衣婆婆老脸苍白,浑身直抖,一双鸡眼怨毒地盯着疤面人,在她认为,这个昔年威震武林的人物,心肠之狠,较他们川中七煞尤有过之。四煞朱砂掌首先被疤面人震飞,六煞如幻道长接着被疤面人击毙。五煞,胖大和尚聋哑僧,浓眉竖立,环眼圆睁,手横日月铲,跃跃欲扑。三煞矮小老人五毒叟,面现狰狞、鼠须颤动,似乎正在衡量双方情势,不敢再妄自动手。
疤面人看了三人这种怯态,不禁傲然仰天发出一阵狂笑,继而不屑地朗声说:“你们这些自诩有名的顶尖高手,有本事不怕死的尽管来,卫某无不奉陪,否则,还是尽快滚吧。”
一声虎吼,五煞聋哑僧疾舞手中日月铲,幻起如山光影,挟着呼呼风声,直向疤面人滚滚罩来。一声娇叱,寒芒暴涨,杜冰姑娘振腕挥剑,划起万点银星,势如狂风骤雨,直向聋哑僧迎去。一声怒喝:“贱婢找死。”喝声中,三煞五毒叟身形如烟,双掌翻飞,横击杜冰姑娘。
回风掌纵声一笑,朗声说:“五毒叟,老夫来会你。”
回风掌的话声未落,一声惊心厉叫:“杜维雄,老娘与你拼了罢。”厉叫声中,灰衣婆婆神情如狂,伸着两臂,十指箕张,向着杜老英雄左肋抓来。
这时,疤面人早已闪身进入聋哑僧的如山铲影中。冰姑娘疾舞长剑,尽展精华,勉力抵住五毒叟。灰衣婆婆,如疯如狂,厉叱连声,出手如电,挟着凌厉哧哧指风,尽捡老英雄死穴下手。老英雄白发苍苍,银髯飘飘,飞舞双袖,劲气激荡,竟与灰衣婆婆战了个半斤八两,势均力敌。
刹那间,这片久绝人迹的墓地上,寒光闪闪,人影纵横,劲气激荡,狂飙陡增,暴叱怒喝,此起彼落。蓦地,远处传来一阵极速的衣袂飘风声。紧接着,两道灰影,捷愈闪电,势如飘风,直向这片乱坟飞驰而来。灰衣婆婆,厉叱—声,精神大振,招式顿显凌厉。
一声清越龙吟,光芒大盛,接着是一声慑人心神的剑啸,疤面人已挥舞起锋利无匹的腾龙薄剑。就在这时,一声尖锐娇呼,杜冰姑娘右手弃剑,翻身栽倒地上。回风掌看了,心如刀割,立集毕生功力,连环劈出四掌,但,灰衣婆婆心存拚命,死缠不放,步步紧逼,老英雄竟在疏神之际,反被灰衣婆婆占去先机。五毒叟一声狂笑,揉身上步,飞起一腿,踢向杜冰姑娘的小腹。
疤面人一声暴喝:“老贼找死……”喝声未毕,人到剑到,气贯剑身,光芒暴涨,直点五毒叟的前膝。五毒叟大吃一惊,嗥叫一声,闪身暴退,横飘三丈。疤面人一声厉喝:“老贼纳命来……”来字尚未出口,身形已至近前,手中的软剑,迎空一挥,唰的一声,向着五毒叟连肩带臂闪电抽下。
五毒叟暴退身形,尚未立稳,一道耀眼光华,已至头上,只吓得嗥叫一声,魂飞天外。一声虎吼,聋哑僧飞扑面来,一抡手中的日月铲,幻起一片光影,挟着刺耳惊风,已扫至疤面人的后腰。疤面人冷冷一笑,劈向五毒叟的剑势不变,身形腾空跃起,右手软剑顺势一绕。剑光过处,五毒叟一声惨叫,皓首离肩而飞,鲜血喷射如注。
疤面人心急救人,杀机已起,身在空中,一式「天降寒龙」剑化一道刺目寒电,经天而降。喳,鹅卵粗的日月铲应声而断,耀眼光华,丝毫未停,继续下泻。聋哑僧一见,只吓得魂飞魄散,心慌手乱,张口发出一声令人悚然,入耳惊心的凄厉狂嗥。狂嗥未毕,银虹已至,鲜血飞溅,五脏齐出,聋哑僧由秃顶至腿间,立被劈为两片。
疤面人满身满脸,尽染血渍,身影一闪,已至冰姑娘身前。剑尖微触地面,轻轻一送,尽没土中。疤面人蹲下身来,定睛一看,只见杜冰双眸紧闭,全身微抖,人已昏迷不醒。疤面人毫无疗伤经验,心中慌乱,焦急万分,只知道运功右掌,按在巨阙穴上,这时早忘了杜冰是个女儿身。于是,立即功贯右臂,力透掌心,右掌急按杜冰的前胸。右掌触处,鼓鼓膨膨,丰满软酥,极富弹性。疤面人顿时大惊,立时想起,惊叫一声,暴退五尺。
杜老英雄心切爱女安危,激战之中,仍不时游目看顾,一见情形,立即大喝:“武林儿女,仗剑江湖,岂可尽拘世俗小节,麟儿不必犹疑,尽快给你冰妹疗伤。”回风掌话声未落,已被灰衣婆婆一轮疾攻,逼退数步,于是,立即暴喝一声,双掌翻飞,疾抢先机。
疤面人不敢怠慢,再度运功右臂,力透掌心,右掌轻抚杜冰姑娘的两座玉峰之间,一股阳和热流,应手发出。杜冰姑娘翻身栽倒,是被五毒叟腥臭难闻的掌风薰昏了,只觉四肢乏力,无法立足,但她心里却依然清醒。疤面人初抚酥胸,令她心急如焚,继而想到疤面人的丑相狠劲,恨不得一掌将他击毙。如今,听到父亲的喝声,她沉默了。
她觉到疤面人的右掌,轻抚两乳之间,滚滚热流源源输入体内。心神一清,立即复原。她微睁秀目,看到一幅满面血渍,惨厉无比的奇丑面孔。秀目中,晶莹的泪珠,缓缓流至耳鬓。她觉得命运竟是如此之苦,注定了她要嫁给这个奇丑的疤面人,但她宁愿削发为尼,遁入空门,也不愿要如此恶心的丈夫。
杜冰姑娘越想越气,恨得银牙几乎咬碎,于是,微一用力,翻身滚了开去。疤面人心头一震,不禁微微一愕。就在这时,衣袂风响,人影闪动,人声暴喝,一股巨大无匹,势如山崩的狂飙,已至疤面人的身后。疤面人大吃一惊,伸臂抱起杜冰,身形一闪,横飘三丈。
转首定睛一看,身后偷袭之人,竟是一个马脸白眉,三角眼,猴儿腮,一身黑布长衫的老人。黑衫老人身侧,尚立着一个满头白发,矮如冬瓜,鹰鼻尖嘴,身穿葛布大褂子的丑怪婆婆。两人四目,精光电射,一脸忿怒神色,怨毒地望着疤面人。
疤面人不禁怒火倏起,厉声说:“乘人不备,暗施杀手,真是卑鄙无耻,像你这种人,也自诩是有头有脸人物。”说着,将杜冰姑娘放立地上,急步向马脸老人走来。
马脸老人并不回答,嘿嘿一阵冷笑,也急步向疤面人逼来。蓦地,两人目光,同时盯在地上腾龙剑的剑柄上。一声暴喝,两人疾向地上的腾龙剑扑去,同时,双方四掌,闪电推出。轰隆一声大响,沙石四射,枯草纷飞。劲风激荡中,人影晃动,蹬蹬连声,两人各自震退数个大步。
马脸老人强忍胸间浮动气血,身形一闪,「沙」的一声,薄剑已到手中。疤面人暴喝一声,身形闪电疾扑。马脸老人一声狂笑,翻腕连挥三剑。唰唰唰,光芒暴涨,寒气森森,千百银锋,直向疤面人罩来。疤面人深知自己的薄剑厉害,一声暴喝,闪身暴退五丈。
马脸老人一看手中薄剑,仰天一阵哈哈大笑,看来高兴至极。这时,蓦见尖嘴老婆婆对着回风掌打斗正烈的灰衣婆婆,大喝一声,说:“老妹子回来。”灰衣婆婆闻声一连劈出六掌,逼退回风掌杜维雄,纵身跃出圈外,闪身掠至尖嘴婆婆的身边。
杜老英雄关心爱女伤势,灰衣婆婆如此一走,正是求之不得。于是,大袖一拂,掠身已至杜冰身侧,虽看到爱女横剑而立,毒伤已经复原,但仍关切地问:“冰儿,你的伤势如何?”杜冰一见老英雄,立即依在爹爹怀里,抬头望了满身血渍的疤面人一眼,泪珠倏然滚了下来。
杜老英雄深知女儿心意,不禁一阵黯然,伸出右手,轻轻抚着爱女的香肩,默默不发一言。再看疤面人,剑眉竖立,面罩杀机,两眼望着马脸老人手中的薄剑,冷电闪闪,忿怒至极。杜老英雄大吃一惊,不知疤面人的软剑怎会到了大煞黑手阎罗的手里。于是,立即沉声警告说:“麟儿,这老贼便是川中七煞的老大黑手阎罗,同来的老婆婆,是七煞中最狠毒的飞天夜叉,麟儿,你要格外小心了。”这声音,充满了焦急,叮嘱和关切。
疤面人听杜老英雄一口一个麟儿,心头一震,身不由主地打了一个冷战。果然,黑手阎罗、飞天夜叉、灰衣婆婆,俱都神色一愕,同时六道怀疑目光,一直盯在疤面人的脸上。黑手阎罗一阵嘿嘿冷笑,轻抖手中薄剑,阴恻恻地说:“疤面人快报上你师承门派,真实姓名来,以及为何伪装腾龙剑客,说得明白,老夫可能给你一个全尸,否则,嘿嘿,可不要怨我手辣心狠。”说着,故意将手中薄剑,顺势一挥,发出一阵慑人心神的剑啸。
疤面人一阵气极地纵声大笑,傲然朗声说:“黑手阎罗,你休要在我眼前卖狂,须知在我疤面人手下逃脱一死的,可说绝无仅有,今夜你黑手阎罗又岂能例外活命,即使我说出真名实姓,对你又有何用?”
黑手阎罗勃然大怒,厉声一喝:“好狂妄的小子,今夜叫你也难逃一死。”厉喝声中,飞舞手中薄剑,幻起漫天光华,挟着哧哧风声,向着疤面人疾扑而来。
疤面人望着自己的腾龙剑,握在黑手阎罗的手中,一声厉笑,金光闪处,手中已多了一把描金折扇。继而,唰的一声,折扇疾张,一招「翠屏朝阳」,金光闪闪,扇影如山,身形如电,径向黑手阎罗迎去。黑手阎罗非常识货,一见折扇,面色倏然大变,疾收剑势,立顿身形,继而一闪,横飘三丈。白眉一轩,眼神一闪,厉声问:“疤面人,你到底是谁?”
疤面人身形不停,继续前扑,同时厉声大喝:“哪个与你罗嗦,管我是谁?”
黑手阎罗一声厉吼:“你就是魔扇儒侠,难道我还怕你不成。”话声未落,手中薄剑,一式「野马分鬃」抖起两朵银花,分刺疤面人的左右肩井。
疤面人冷哼一声,身形一闪,已至对方身后,扇招一变,一式「鸾飞凤舞」,上迎,下打,左点,右敲,金光闪烁,万扇开花,对方上身要穴,尽被扇影笼罩。黑手阎罗骤然一惊,慌急间,翻手挥出一剑,身形腾空而起,一跃数丈。
疤面人冷冷一笑,一声厉喝:“黑手阎罗,留下命来。”喝声未毕,身形紧跟升起,跃至空中,右手疾挥,一招「经天长虹」幻起一道耀眼金光,直击黑手阎罗的后胸。
黑手阎罗,身手果然不凡,一个云里筋斗,手中薄剑,舞起万千银锋,护住自己身形疾向地面下降。疤面人投鼠忌器,惟恐魔扇伤了自己的腾龙宝剑,处处受制,不敢尽情施展,因此,心中怒火高烧千丈。这时,一收扇势,身形闪电下泻,宛如划空流星。
黑手阎罗的身形尚在空中,疤面人的双脚已然落地。顿时一声暴喝,手中折扇,疾演「惨岳绝魂」,但见滚滚扇影,挟着惊人风声,瑞光闪烁,劲力陡增,激得地面,沙石旋转,枯草纷飞。飞天夜叉大吃一惊,救人心切,奋不顾身,嗥叫一声,疾向疤面人扑来。一声凄厉惨叫,发自黑手阎罗的口中,接着,鲜血如雨,碎肉横飞,一道剑光,如飞射出。
疤面人飞身一纵,出手如电,已将腾龙剑抄在手中,身形一旋,转身疾向飞天夜叉扑来。飞天夜叉一见丈夫黑手阎罗,翻身倒地,血肉模糊,怪嗥一声,飞舞狼牙双环,疾向疤面人迎去。疤面人剑眉竖立,满身血渍,脸肉曲扭,惨厉无比,左手扇,右手剑,上开天,下辟地,剑光扇影,惊风剑气,威势骇人,凌厉至极。
只听喳两响,环断疾飞。飞天夜叉,双环出手,惊得心胆俱裂,面色如土,一声嗥叫,闪身暴退。疤面人冷冷一笑,振腕吐剑,折扇疾挥,身形闪电欺进。耀眼金光中,白发人头疾飞,银虹疾闪中,飞天夜叉已被拦腰截断,三段尸体,继续前进八尺,洒出一道血路,看来惨怖已极。疤面人立顿身形,双目冷电闪闪,疾向四下环视。一声大喝,身形腾空而起,折扇一挥,身形如烟,疾向仓惶逃命的灰衣婆婆,电射追去。
杜冰姑娘看得粉面一变,疾将娇躯投进杜老英雄的怀里,并流泪颤声说:“爹,他的心够狠了,一气杀光,半个不留。”
杜老英雄听得一愕,立即沉声说:“冰儿可知川中七煞心狠手辣,杀人无数,狠毒残酷程度,较麟哥哥尤甚数倍。”
杜冰香一扭肩,恨声说:“我才不要喊他哥哥,脸丑心肠狠,一个白发婆婆也不放过。”
杜老英雄双目冷电一闪,微泛怒意,继而一想方才疗伤情形,又立即和声说:“冰儿,可知飞刀传柬,今夜要血洗霸王庄的是谁?如非苍天冥冥中将你麟哥哥遣来,全庄数百人,老少妇孺,无人幸免一死。”
杜老英雄见爱女依在怀中不语,又说:“况且,你麟哥哥的真相已经败露,势逼杀绝灭口……”
正在这时,一声惨厉惊心的尖叫,响撤四野,划破夜空,遥遥传来。静,一声惨叫之后,四野顿时沉寂下来。除了伫立墓地中的几棵孤松,发出呜咽似的轻微松涛外,再听不到一丝声音。散乱横陈在荒墓中的六具死尸,残腿,断臂,无头,血肉模糊,散发着阵阵血腥。惨厉,可怖,触目惊心。
片刻过去了,疤面人仍没有回来。杜老英雄全身一战,冷汗倏然由额角上流下来。杜冰姑娘虽然不喜欢鳞哥哥,但他总是第一个触及自己的男人,这时也不免为他的安危有些担心了。杜老英雄沉声低喝,说:“冰儿,我们快去看看。”看字尚未出口,身形已至数丈以外。
两道人影,捷逾飘风,疾向那声惨叫处驰去。来至墓地边沿,只见灰衣婆婆,瞪目张嘴,前胸洞开,仰面倒在血泊中。老英雄注目环视,哪里还有疤面人的影子?于是,双袖一抖,身形一纵,腾空数丈。身至空中,定睛一看,只见前面田野间,正有一个宽大黑影,缓步向前去走。
杜老英雄心头一阵狂喜,立即高呼:“麟儿,等一等。”呼声中,双袖向后一拂,身形闪电疾掠,直向前面黑影扑去。杜冰姑娘香肩微晃,白衫飘飘,也急起紧跟。
老英雄、杜姑娘,两人同时到达疤面人面前。疤面人神情冷漠,双唇紧闭,呆呆立在田边,两眼闪着黯然光辉,满脸全身,血渍斑点,愈显得惨厉怕人。老英雄急上一步,伸手握住疤面人的左臂,颤声慈祥地说:“孩子,你怎可一声不吭,静静地走了?”
疤面人立即躬身说:“杜老伯,麟儿急事缠身,急待办理,所以想就此离去,麟儿自知失礼,请老伯不要生气。”声音清朗俊逸,极富磁性吸力。
老英雄假装不悦,说道:“急事再多,耽误半夜,也不妨事……”
女孩子总较心细,冰姑娘已看出疤面人眼神黯然,必是真力损耗过多,虽然不想多嘴,但人家总有疗伤之恩。于是,未待老英雄说完,便冷冷地说:“进庄调息几个时辰,天明再走也误不了多少事。”
老英雄听到「调息」两字,顿时想起什么,急声关切地问:‘麟儿,你内腑是否受伤?”
疤面人微一摇头,笑着说:“没有,老伯。”
冰姑娘似乎有些气疤面人的倔强,任性,不觉琼鼻冷哼一声,竟嗔声说:“何必任性勉强支撑。”疤面人听了心头不禁有些光火,一瞪眼睛,但他忍下了。
老英雄看了,不禁哈哈一笑,慈祥地说:“麟儿,走,不要太任性。”说着,一拉疤面人,转面对微嘟小嘴的冰姑娘,愉快地说:“丫头,走啦。”于是,三道人影,尽展轻功,快如电掣,径向霸王庄驰去。
这时,东方天际已露出一丝曙光,远处,已传来阵阵鸡唱。片刻,三人已至庄外,墙上火把尽熄。老英雄扬声咳嗽一声,飞身纵上墙头,脚尖轻轻一点钢叉,飘身进入庄中。疤面人不便展露绝世轻功,也依势轻点叉尖,与杜冰姑娘,双双并肩飞入。举目一看,好大一座庄院,房屋栉比,建筑整齐,数百精舍,井然有秩。在每个角落阴影中,仍看到不少组暗桩,持刀控弓,箭扣弦上。
老英雄感慨万千地说;“麟儿,今夜如非你来,这座大好庄院,恐怕已到处烟火,尸体遍地了。”
疤面人立即谦虚地说:“即使侄儿不来,恶人恐也占不了便宜,我想老伯已有了万全对敌之策。”
老英雄不觉一阵愧然,说:“除了我与你冰妹,以死相拚外,就全仗住中精绝的弓箭手了。”说话间,三人越过一片屋面,来至一座精舍独院,院内假山小池,花草分植,显得雅静不俗。正中上房,室门大开,竹帘低垂,桌上高燃油烛,明如白昼。
老英雄飘身而下,转首对刚刚落地的疤面人,说:“麟儿,进屋坐吧。”说着,三人走上阶台,掀帘入室。室内,桌明几净,壁悬古画,右侧内室中,飘出丝丝淡雅的檀香气息。
蓦地,院中传来一阵脚步声。疤面人心头一震,转首疾望屋外。白影一闪,竹帘微动,冰姑娘已纵身飞了出去。疤面人趁机一看,见院中走来的,竟是两个睡眼惺忪的老佣妇。老英雄见疤面人的宽大黑衫上沾满了血渍,立即催促着说:“麟儿,快脱下来给你冰妹去洗。”
疤面人一面松解衣扣,一面说:“老伯,我自己来洗,如此血污的东西,怎好劳动冰妹妹。”「冰妹妹」三字刚出口,冰妹妹真的又站在面前了。疤面人心头一慌,立即脱下血衣,露出那件满绣折扇的乳黄公子衫。
老英雄的眼睛一亮,急问:“麟儿,你怎会穿着你孙叔叔的宝衫?”
天麟听到宝衫两字,问道:“老伯可是指的这件长衫?”说着,一手指着身上穿的公子衫,一手将血衣毫不经意地递给身边的冰姑娘。
冰姑娘柳眉一皱,小嘴微嘟,极不甘愿地将血衣接了过来,转身向门外走去。卫天麟伸手在怀里掏出粉蓝儒巾,向头上一戴,突然想起什么,立即急声说:“冰妹妹,还有这个也请你洗一洗吧。”说着,右手一拉,面具应手而落。
杜冰姑娘听了,芳心几乎冒火,一转娇躯,不禁呆了。她认为最丑最狠的麟哥哥,这时竟变成了一位剑眉朗目,挺鼻薄唇,面如冠玉的俊美少年了。老英雄一阵哈哈大笑,故意叱声说:“丫头,还不接过麟哥哥的面具来,快去洗干净。”
冰姑娘一定神,只羞得芳心狂跳,粉面通红,出手如电,抢过麟哥哥手中的面具,白影一闪,不见了。老英雄又是仰面一阵快意的哈哈大笑,声震屋瓦,积尘纷落。就在这时,数声嘿嘿冷笑,破空传来。老英雄顿吃一惊,倏敛大笑,低头一看。烛光摇曳,竹帘微动,室内已没有了卫天麟的影子。
卫天麟闪身飞至院中,双肩微晃,已登上屋面,举目一看,前面屋脊上,正立着两个人影。一个蓬头垢面,鹑衣百结,一个秃头油脸,破旧僧袍。天麟一看,正是嫉恶如仇,游戏风尘,黑道人物闻名丧胆的武林二怪杰蓬头丐和秃头僧。于是,立即抱拳行礼,并恭谨地朗声说:“晚辈卫天麟,给两位老前辈叩请金安。”说着,躬身一揖到地。
这时,风声飒然,人影一闪,杜老英雄已来至天麟身边。老英雄一见二杰,似乎颇知这两位风尘人物讨厌俗节的怪癖,立即爽朗地哈哈一笑,扬声说:“是什么风,天还未亮就把二位吹到霸王庄,看来,我的陈年老酒又要破封一坛了。”
岂知,这两位年已过百的怪杰,四目电射,面色深沉,竟同时发出一声冷哼。天麟看得心头一震,老英雄看得面色倏变。只听蓬头丐对着天麟冷冷地说:“哼,你这娃娃,出道几天,便搞得江湖不宁,武林难安,风雨飘摇,人人自危,嗜杀任性,出手置人于死,手段之狠,无人出你之右。”
杜老英雄听了,脸上笑容尽失,暗为天麟捏了一把冷汗。卫天麟听得一愕,立即剑眉一竖,嘴唇下弯,脸上顿时掠过一丝轻蔑神色。秃头僧小眼一瞪,怒声问:“小子,你是否觉得不服?一连几天,被你掌毙剑劈的高手,竟有二十人之多,谁有你嗜杀之甚,我秃头也自叹弗如了。”
卫天麟冷冷一笑,说:“久闻武林二杰公正无私,刚直不屈,嫉恶如仇,除暴务尽,是武林败类的煞星……”
蓬头丐、秃头僧两人未待天麟说完,便同时傲然说:“嗯,不错,这还假得了吗?”
卫天麟冷冷一笑,立即沉声不屑地又说:“今日一见,竟是两个沽名钓誉,欺世骗人的老糊涂。”
杜老英雄听得全身一战,立即叱声说:“麟儿不得放肆,怎可对两位老人家无礼?”
蓬头丐、秃头僧两人同时仰面纵声一阵狂笑,看来似乎气极了。卫天麟自信杀的都是恶人,因此自觉理直气壮,看了蓬头丐秃头僧两人的狂态,不禁心头倏然火起。于是怒喝一声说:“你两位不要仗着一把年纪,和在江湖上的一点虚有声名,便倚老卖老,恃技凌人,须知我卫天麟所杀之人,无一不是武林败类,我想你两位是有眼有耳朵的人,难道竟一些不知?”
蓬头丐倏敛大笑,虎目一瞪,厉声说:“好狂妄的小子,竟然教训起我老花子来了,不给你一些颜色看看,你怎知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?”说着,身形一闪,已至天麟身前,暴喝一声:“看我老叫花这招「赤手缚龙」……”声落掌出,一前一后,上擒下扣,向着天麟闪电挥出。
卫天麟冷哼一声,立展神奇步法迷踪步,身形一闪。就在天麟身形一闪之际,蓬头丐一声大喝:“小子,想跑吗?”喝声中,身形一斜,两手已扣至天麟的两腕。
卫天麟顿时大惊,疾演迷踪连环。蓬头丐冷哼一声,身如随形附影,依旧两手似是扣在天麟的两腕上,看似扣住,实则十指是松。天麟心中一动,似乎明白了什么,但又不敢确信。于是,大喝一声,立展诡异无匹的幻影术,默记蓬头丐这招「赤手缚龙」的招式,并思破解之法。
蓬头丐看看扣住天麟两腕,突然一声大喝:“小子,再看我这招「后山打虎」……”说着,身形一闪,已进入天麟如幻的身影中,双袖一抖,一个疾旋,大喝一声:“小子,看我打虎啦。”喝声未毕,旋身已至天麟身后,右掌疾出如电,已拍向天麟的后胸。
天麟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,手心立即渗出冷汗来。就在蓬头丐右掌微触天麟后背之际,蓬头丐身形一飘,已立身在另一屋面上。天鳞心惊之余,不禁一愕。蓦闻秃头僧大声说:“好小子,果有两手鬼画符,再接我秃头两招。”说着,身步摇晃,形如醉汉,直向天麟扑来,令人看后,真担心他会掉下房去。
卫天麟聪明绝顶,智慧过人,早已看透两位怪杰的心意,不禁一阵狂喜,立即聚精会神,默记两老的招式变化。立在一侧的杜老英雄,一脸惊惶,汗下如雨,他做梦也没想到,武林怪杰蓬头丐那等的武功,竟然不是卫天麟的敌手。
因为,在他眼里看来,只见两条人影,幻成一团劲风,但听暴喝不断,掌影闪闪,只看得头晕目眩,直到蓬头丐飘身另一屋面,仍看得糊里糊涂。再听秃头僧说天麟果有两手鬼画符,愈信天麟的武功高不可测。远处屋面,立满了手横钢刀,扣弓搭箭的壮汉,看了杜老英雄惊惶落汗的面孔,俱都显得焦急万分。
天将将明,夜色愈显黑暗,在庄丁的视线中,卫天麟的身影,简直像是一缕轻烟,随风缭绕。这时,秃头僧扑至天麟面前,一声大喝:“小子,看我秃头这招「脱枷解锁」……”喝声中,身形一旋,双臂闪电下垂,脚跟为轴,挺腰缠身,有疾有缓,一闪已至天麟身后。
天麟仍以神妙的迷踪步法闪躲,这时一看,心头一惊,这招「脱枷解锁」正是「赤手缚龙」的破解招式。秃头僧身形一旋,又至天麟身前,竟然以背相对,一声暴喝:“小子,看我这招「破浪擒蛟」……”暴喝未毕,跨步躬身,左手扭腕上扣,身形闪电疾翻,倏伸右手一指,疾点天麟双睛,迅速无比,一闪即至。
天麟大吃一惊,本能地单掌前推,上身闪电后仰。秃头僧嘿嘿一笑,左手倏然下沉,已扣住天鳞的脉门,右手五指疾张,竟然猛握天麟的脖颈。卫天麟这一惊,真是非同小可,立即暴喝一声,双掌闪电推出一道奇猛掌风。秃头僧暴喝一声「好」,大破袖子一抖,掌风尽消,身形趁势飘回到蓬头丐的身边。
天麟这几招只打得心惊肉跳,冷汗油然,心中暗暗回忆这四招掌法,简直精妙得骇人,心中狂喜,无法形容。一敛稍嫌紊乱的心神,再看两位怪杰,不禁呆了。只见秃头僧小眼翻着,一声不吭,极神气地望着蓬头丐。蓬头丐眉头紧皱,大嘴下弯,两眼迷惺,样子似在竭力沉思什么。蓬头丐突然跳了起来,继而一阵喜极的大笑,笑声穿金裂石,声震屋瓦。老英雄看得一呆,卫天麟心头一凛,周围立满屋面的壮汉,也俱都一愕。
蓬头丐倏敛狂笑.大眼一翻,对着秃头僧不服气地说:“老二,我不信你那两招「脱枷解锁」、「破浪擒蛟」,能破得了我的「赤手缚龙」和「后山打虎」。”
秃头僧小眼一蹬,一晃秃头,也不服气地说:“不信你就不妨再出手试试。”
卫天麟一愕,茫然望着两个怪癖人物,深知两人情逾兄弟,数十年形影不离,不知今夜为何突然翻脸瞪眼,又要大打出手?心念间,蓦听蓬头丐大声应了一声「好」,接着一声暴喝:“小子,再接我这招「赤手缚龙」……”喝声未毕,身形如烟,双掌一前一后,上擒下扣,幻起漫天掌影,向着天麟闪电扑来。
卫天麟天生慧质,练武奇才,凡事一点即破,入目不忘,这时也大喝一声:“来得好……”好字尚未出口,身步摇晃,形如醉汉,已向蓬头丐迎来,并细心凝神,再默记一次蓬头丐的身手马步。
蓬头丐见天麟只看了一遍,立即便施展了出来,并且,身法步眼,丝毫不紊,内心着实一惊。于是,大喝一声:“小子,慢点摇晃,当心掉下房去。”说着,两掌出手如电,疾扣天麟的两腕。
天麟一声不响,聚精会神,看着蓬头丐钢钩似的十指刚刚抓到之际,身形倏然一个踉跄,就势一旋,双臂闪电下垂,上身疾,下身缓,一个急转,竟轻轻破解了这招精妙无比的「赤手缚龙」。蓬头丐骤然一惊,秃头僧鼓掌大笑。杜老英雄虽然已看出一些门道,但立满屋面的壮汉,依然看得莫明其妙。
蓬头丐人老雄心在,一声暴喝:“好小子有你的,再接我这招「后山打虎」……”声落掌至,右掌已拍向天麟的后胸,这次出手之快,较之上次不知快了多少。
闻秃头僧跺脚大喝:“老大,你不害臊,左脚勾,右脚圈,双掌暗加小天星……”秃头僧的声调中,充满了焦急、不服。
卫天麟心头大惊,但他临危不乱,仍按着秃头僧的「破浪擒蛟」使下去。于是,立即跨步躬身,左手扭腕上扣,身形闪电疾翻,倏伸右手,正待疾并二指点向蓬头丐的双睛。蓦地,秃头僧跳脚拍掌,焦急万分地暴声说:“傻小子,快用右肘撞老花子的前胸,左掌击他的小腹。”一声震撼长空的哈哈大笑,人影闪处,蓬头丐已飘回秃头僧的身边。
天麟尚未按式比划,眼前已没有了蓬头丐的影子。突然风声过处,人影一闪,杜冰姑娘仗剑已飞上屋面。天麟转首一看,不禁傻了。杜冰姑娘已换了一身粉绿薄绸劲装,身材苗条,娇小玲珑,长长秀发,束了一方鹅黄绫巾,愈加显得娇美如花。一双乌溜溜的大眼,闪来闪去,茫然望着房上几人。?
第十章墓地除魔
立在房面上的所有壮汉,俱都看得一愕,每个人心里似乎都在说:“真怪,我们姑娘一年四季,尽着男装,今天为了何事,又恢复了她娇美的女儿面目。”
杜老英雄看了天麟的傻相,仰面哈哈一笑,朗声说:“麟儿,还不快去谢过两位老人家授技之恩。”说着,又对杜冰姑娘,说:“冰儿,这两位便是为父常常对你说起的蓬丐、秃僧两位老前辈,还不快过去见礼。”
天麟一定神,俊面一红,飘身纵至对面屋脊上,向着蓬丐秃僧两人深深一揖到地,并恭声说:“弟子卫天麟,敬谢两位老前辈授技之恩。”
卫天麟的话声未落,一阵香风,冰姑娘已立在身边,深深一福恭声说:“晚辈杜冰,敬请两位老前辈金安。”蓬头丐秃头僧,看了并肩立在面前的一对玉人儿,不禁同时发出得意的大笑。天麟、杜冰俱被笑得红飞满面,垂首不语。
秃头僧一收大笑,小眼一翻,说:“丫头,你早来一步,便可学到两招绝学了,不过……”说着一指天麟,又说:“不过以后你可向这小子学。”
对过房面上的杜老英雄早已抱拳当胸,哈哈一笑,朗声说:“站客难打发,就请两位老前辈入室饮酒吧。”蓬头丐、秃头僧两人听说有酒,只乐得咧嘴龇牙,眼迷惺忪。
于是,两人同声说:“既然你诚心诚意,我俩也盛情难却,就请你领前带路吧。”
杜老英雄朗声应好,飘身飞下屋面,蓬丐、秃僧、天麟、杜冰随后紧跟。冰姑娘飘下屋面,闪身走向跨院,想是命人准备酒菜去了。蓬头丐、秃头僧进入上房,一人拣了一张椅子一坐,显得极为轻松,看来心情愉快无比。
天麟重新走至两人面前,深深一揖,恭声说:“弟子方才出言无状,多有冒犯,请两位老前辈赐责。”
蓬头丐大眼一翻,有些不耐地说:“小子,别酸气冲天,罗里罗嘛,放爽快些。”
秃头僧一摇秃头,小眼一眨,缓缓地说:“小子,我们两个老不死的两招绝活,呕了数十年心血,才参悟出来,你小子一比划就学去了,是不是有些得了便宜卖乖?”
杜老英雄哈哈一笑,说:“天麟还不就座,两位老人家讨厌世俗,不拘小节,今后在两位老人家的面前,一切要放自然些。”
蓬头丐微微一哼,望着杜老英雄说:“杜维雄,你只顾说他,却不知检点自己,一口一个老人家,你自己不觉得有些刺耳吗?”杜老英雄不禁又是哈哈一笑。
这时,竹帘以外,走来一串人影,两个老妇,领着数个侍女,已将酒菜端来。杜冰姑娘身后,两个五旬老仆,抬着一坛上好陈年老酒。蓬头丐、秃头僧一见酒坛,顿时喜笑颜开。老妇侍女们一阵忙碌,鸭鸡鱼肉,青菜豆腐,瞬即摆满了一桌,俱是庄中自己生产之物。
老仆一开坛口,顿时酒香满室,醇浓醉人。蓬头丐、秃头僧只看得翻大眼,瞪小睛,酒虫大动,垂涎三尺。杜老英雄颇知两人海量,立命侍女大碗侍候。蓬丐秃僧以颇为欣赏的目光望了杜老英雄一眼,口菜未进,连喝三大碗。
天麟酒量有限,不敢放胆痛饮。杜冰姑娘滴酒不进,只能举杯沾唇,端坐天麟对面,深情款款,目注心上人,止不住芳心微跳,粉面绯红。杜老英雄满面笑容,特别高兴,看到爱女换上女装,娇美如花,再看天麟,丰神如玉,潇洒俊逸。老英雄看着这对小儿女,越看越爱,不禁酒兴大发,逢酒必干。片刻,美酒已尽半坛。
杜老英雄谈起今夜川中七煞前来寻衅之事,不禁喟然说:“月前本城接连出了数件奸杀命案,闹得满城风雨,家家不安,我深夜进城连续搜寻数晚,终被我将淫贼花中扑杀了。这淫贼的师父,就是川中七煞中的灰衣婆婆,这妖婆闻讯后,竟于日前飞刀传警,声言今夜要血洗本庄。”说着深深一叹,望了天麟一眼,又说:“今夜如非天麟前来,后果就不堪设想了。”
蓬头丐欣慰地望了天麟一眼,说:“娃娃,你今夜又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,川中七煞心狠手辣,无恶不作,我老花子早已有意除去,只是苦无机会。”说着一摇乱草似的蓬头,望着天麟富有警告意味地说:“娃娃,杀人不可任性,不可暴怒,不可罔视。该杀,不管他们门派多大,势力多厚,后果如何,在所不计。”
秃头僧饮尽半碗酒,一晃大秃头,慢条斯里地说:“小子,你几天中,一连诛杀二十几名黑道高手,嫉恶之甚,出手之狠,我秃头与老花子也深感望尘莫及了。”继而嘿嘿一笑,又说:“还好,二十几人中,俱是该杀的东西。”卫天麟肃容端坐,状甚恭谨,只有听的份儿,觉得无话好答,但心中要问的事早装满了一肚子。
蓬头丐似乎有些不悦地问:“娃娃,听说你剑挑女魔头倩女修罗的衣襟,而没有杀她,可有此事?”天麟玉面通红,尴尬地点头。
秃头僧微哼一声,说:“小子,昨夜见你追上灰衣婆婆,薄剑一挥,立即刺了个前后皆通,为何不把那股子狠劲对付女魔头倩女修罗呢?”于是,又气忿地哼了一声,说:“你不要看那女魔头,仅有二十八九岁,其实她的年岁,已近四十了,只是这女魔头擅于……”蓬头丐突然怪眼一瞪,重重地干咳了一声。
秃头僧顿时警觉,看子身边的冰姑娘一眼,立即嘿嘿一声,住口不说了。蓬头丐立即接着说:“今后切忌以貌取人,江湖上不少欺世盗名,外和善而内奸诈的败类,在未明了对方恶迹前,宁愿让他多活几天。”
卫天麟连声应「是」并说:“前夜不杀倩女修罗的原因,是因她一见腾龙剑,立即疯狂扑来,并破口大骂卫振清负心。”
杜老英雄已有八分醉意,一拍桌子,恨声说:“这个女魔头真是无耻至极,二十年前到处招蜂引蝶,秽名四播,出名的淫娃,我那位振清弟,人品出众,艺业超群,被这个女魔头死缠不休。后来在苗疆插云崖,振清老弟以一套震惊江湖的腾龙剑法,把这女魔头逼得就地乱滚,衣裂发乱,狼狈逃去,因此怀恨在心,是这女魔头自作多情,谁个对她负心。”老英雄侃侃而谈,滔滔不绝,越说越生气,愈讲愈声高。
卫天麟神色忧感,黯然说:“我自有记忆,便没见过父亲,据母亲和孙叔叔都说,我父亲是遭人谋害。”
蓬头丐接着说道:“腾龙剑客突然绝迹江湖,当时武林中议论纷纷,轰动一时。”说着,眉头一皱,面色沉重,又说:“你父嫉恶之甚,不下于我老花子,黑白两道不屑之徒,死在他剑下的无以数计,据我想,遇害应该不假。”
秃头僧一眨小眼,有些惋惜地说:“腾龙剑客以剑成名,唯一憾事,是没习得一套凌厉惊人的掌法,因此,恶人常以此向他挑战,并讽刺他。”继而,小眼望着天麟,微摇秃头,说;“小子,你正走你父亲的覆辙,剑术、轻功、内力、步法俱都惊人,单单没有一套威势凌厉的掌法,令人感到美中不足。”
蓬头丐喝了一口酒,接着说:“昨夜薄剑落入大煞之手,见你仅靠深厚的掌力对敌,老二才硬逼我来此,传你两招掌法,但你不要小觑我和老二这四招不起眼的掌法,只要你运用得当,变化无穷。”说着,看了一眼天麟身上的长衫,和挂在胸前第一钮扣上的描金折扇,又说:“如果你没有昔年孙浪萍的这把折扇,昨夜你要想尽杀七煞,恐怕不太容易。况且,你这套威势凌厉,变化神奇的扇法,极少有人目睹,晓得它的厉害。”
卫天麟于是将随魔扇儒侠孙浪萍的事情说了一遍,在座几人听了,同时又是一惊。蓦地,一片吵杂嚷闹之声,由庄外远处隐约传来。马嘶,蹄奔,鞭响,吆喝,混成一片,震撼田野。在座几人,心中同时一动,俱都侧耳细听,吵闹之声,愈来愈大,愈来听得愈真切了。
蓬头丐、秃头僧虽然年事最高,但好奇好动之心,却不亚于年轻人。于是,两人同时由椅上立了起来,说:“外面如此喧哗嚎叫,想是又出了惊人大事,现在酒已足,饭已饱,我们两个老不死的要去着看了,说不定,又要插手管点闲事。”
杜老英雄知道二老脾性,也不再挽留,立即说:“既然两位老前辈要去,我们大家不妨一同前去看看。”说着,随在蓬丐秃僧身后,向屋外走去。
卫天麟抬头一看冰姑娘,见她黛眉轻蹙,面色微白,充满了幽怨,心中似有什么不快。于是用眼一瞟三位老人物,俱已走出室外,立即轻声关切地问:“冰妹妹,你怎么了?”这声「冰妹妹」一喊,杜冰心里的酸劲醋意立即被喊跑了,原来她是听天麟提到了孙兰娟,所以不高兴。
又听天麟焦急地说:“冰妹妹,你一定是酒喝多了,快进去休息吧,昨夜你一夜没有睡好。”杜冰姑娘轻抬螓首,心里高兴,面带哀怨,她要撒娇了。
憨直的天麟,立即对站在一侧的两个侍女说:“请两位快扶小姐进去休息。”说着,并不断做着促催促的手势。
杜冰慌了,她怎肯愿意离开心上人,独个儿去睡?偏偏两个侍女伸手过去就扶。冰姑娘内心焦急万分,但仍矜持着立起身来,微微一笑,说:“不妨事,麟哥哥,我也要去外面看看。”说着,纤手暗暗运功,向着来扶的侍女轻轻一拨,两个侍女立即缩手,发出一声尖叫。
天麟看在眼里,知道这位冰妹妹的脾气不小,立即暗暗警告自己,心说:以后要多加小心才好。同时,歉然望了一眼两个面显痛苦,小手互握的侍女一眼,继而对杜冰笑着问:“冰妹妹,你生气了?”
杜冰自知情急失态,立即面含娇笑,一眨那双乌溜溜的大眼,连摇螓首,说:“没有,麟哥哥,我们也快去看看吧。”天麟立即爽声应好,两人急步走出屋外。
院中鲜花怒放,枝叶露珠点点,艳丽的朝阳,已爬上树梢。两人来至庄外,只见一片绕庄茂林,杜老英雄和蓬丐秃僧三人早已走得没有踪影。卫天麟急声说:“冰妹妹,我们赶快追上去吧。”
冰姑娘立即不高兴地问:“为什么要与他们走在一起?”天麟听得一愕,竟然无法回答。
两人几个飘身,已穿出绕庄茂林。放眼看去,只见前面二里以外,人声喧哗沸腾,尘土飞扬弥空,不少匹健马,往返飞驰在熙熙攘攘的行人中。冰姑娘心情有些紧张,转首对天麟说:“麟哥哥,这些人都是前往墓地去的,他们可能已发现了七煞的死尸,我们快过去看看吧。”
天麟点点头,两人立即向前奔去。片刻已至近前,天麟杜冰两人心头同时一震。卫天麟惊于急急奔向墓地的行人中,竟有不少带刀背剑,身穿劲装的武林人物。这些人中,有僧有道,有老有少,有的横眉竖眼,有的苍发银须,俱都气势汹汹,健步向前走去。
冰姑娘一双凤目,一直注视着马上官府的差人,只见他们挥鞭吆喝,来往疾驰,显得神气十足。天麟杜冰,随在如潮似的人群中,也急步向前走去。行人们,大都纷纷淡论着,墓地中倒着七具血肉模糊尸体的事。蓦闻身后一人说:“这桩惊人命案,已哄动了整个安化城,官府震怒万分,听说已快马发出海捕公文。”
另一个人微哼一声,不屑地说:“哼,这种无头命案,你官府震怒又有屁用,还不是官样文章,不了了之?”
原先一人说;“听说这件骇人命案,又是疤面人干的。”天麟听得全身一震,不自觉地回头看去。身后谈话的两人,竟是两个平庸的老百姓,一个穿灰衣,一个穿蓝衫。
穿蓝衫的人,面色有些紧张,急声问:“你听谁说的?”
穿灰衣的人放低声音说:“是在衙门当捕头的柳二哥说的,他还说,昨夜守城官兵,已看到疤面人越城而出,落地不见了。”
蓝衫人嘿嘿两声,说:“如果这七条人命,真是疤面人干的,你柳二哥的屁股,少不得又要挨几十大板子了。”
天麟听得一笑,蓦觉身边的冰姑娘手肘一碰,接着轻声说:“卫哥哥,看,爹在前面。”
天麟立即回头,果见杜老英雄和蓬头丐秃头僧三人,夹在如潮的人群中,向前走着。在他们三人身后,有不少年老的武林人物,对着蓬丐秃僧两人,暗中指划,低声议论,眼中闪着惊异光辉。但天麟却不知道,也有不少的武林人物,在他的身后,对他窃窃议论。
来至那片荒废墓地,官府已派了不少官兵,个个盔甲鲜明,刀枪雪亮,雄纠纠,气昂昂地站在那里。四周围满了人,声音吵杂,乱成一片。天麟定睛一看,只见乱坟枯草中,横陈竖卧着六具尸体,腐棺坟墓上,洒满了黑紫血渍。
杜冰姑娘轻握天麟手臂,紧紧依在天麟身边,对这惨厉骇人的场面,似乎看得有些惊心。天麟游目四望,发现蓬丐秃僧和杜老英雄三人,正向着这边走来。于是一拉杜冰,两人立即迎了上去。杜老英雄神色紧张,蓬头丐、秃头僧面色凝重。
秃头僧一见天麟,立即说:“小子,你可要小心了。”天麟、杜冰俱都听得一愕,不由茫然望着秃头僧。
蓬头丐怪眼一扫左右,低声说:“这两天,腾龙剑客以疤面人重现江湖的消息,已轰动江湖,传遍整个武林,凡与你父有过节的黑道人物多向湘北奔来。”说着,怪眼在天麟脸上一阵闪动,似乎看看天麟有无怯意,于是继续说,“昨天一日间,城内便齐集了不少黑道有名的厉害人物,现在一看,举目皆是。”说着,缓缓向左右看了两眼。
杜冰听了,顿时花容失色,两眼望着天麟,闪着焦急关切的光辉,似乎在问:麟哥哥,你怎么办?你怎么办?卫天麟剑眉一扬,冷冷一笑,傲然说:“我正要找他们,他们倒送上门来了,只要我卫天麟有一口气在,定要杀尽恶人,诛绝败类。”说着,双目精光电射,眉宇间充满了杀气。
杜老英雄听了天麟的话,心头不禁一凛,同时,全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,立即阻止说:“麟儿不可任性,须知佛家有言种恶因岂得善果,违悖人道,一味制造杀孽,定会触犯天怒……”
杜老英雄苦口婆心地还没说完,蓬头丐一旁连连点头,说:“好,好,好……”
杜老英雄听了,心中不觉一宽,觉得以蓬头丐嫉恶如仇,除暴务尽的人物,竟也称赞他的说法,如能对天麟再加以劝解,定然收效颇多。岂知,蓬头丐继续说:“有志气,有志气,武林有了你这么一个恶人煞星,今后我两个老不死的也好休息休息了。”老英雄听了,只气得目瞪口呆,银髯直抖。
秃头僧小眼瞪了老英雄一下,然后一指前面,对着天麟说:“小子,看见吗,前面两个壮汉左面的第三人?”
天麟顺着秃头僧手指的方向看去,只见一个虬髯黑面,浓眉虎眼,一身深紫劲装的大汉,看来年约四十余岁。虬髯大汉身材魁梧,背系流星锤,两眼精光闪射,正注目场中。天麟点点头,立即回答说:“看到了,老前辈。”
秃头僧小眼一眨,说:“小子,这家伙是点苍派的门徒追魂太岁,不是好人,得机会杀了他。”说着一顿,又向右边一群人中一指,说:“小子,立在破棺上的那人,看到了吗?”
天麟举目一看,贝是一个身材瘦长,白面无须的人,一身白麻布短大褂子,无常脸吊客眉,看来阴阳怪气。于是,微一颔首,轻声说:“看到了,这人看来真像个无常鬼。”
秃头僧一晃秃头,连声道:“对,对,他的名字正是活无常,这家伙也留他不得,但动手时可要小心。”天麟不断点头,连连应是。
蓬头丐在一旁插嘴说:“老二,别忘了恶道花花羽士,这次万万饶他不得。”
秃头僧嗯了一声,立即指着远处人群中,一个羽服星冠,颚下无须的中年老道,说:“小子,这恶道人称花花羽士,也不能让他活着。”天麟一面应是,一面细看恶道,见他长得长眉细眼,中等身材,手持拂尘,腰插长剑,样子倒不像个作恶之人。
老英雄立在一旁,简直气疯了,原希望蓬丐秃僧两人帮着自己规劝天麟几句,岂知,秃头僧竟然指这个说:该杀,指那个说:留不得。最可恨的是蓬头丐,尚连声大赞天麟有志气,因此,气得不禁发出一声冷哼。蓬头丐理也不理老英雄,抬头一看天色,似乎想起了什么,即对秃头僧说:“老二,辰时已过,我们该走啦,其余几个兔崽子,我俩自己收拾吧。”
秃头僧转过身来,对着面色铁青的杜老英雄一晃秃头,咧嘴一笑,说:“如此一来,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倒省了不少手脚。”说着,一指剑眉带煞的天麟,轻声嘿嘿一笑,又说:“有了这小子,我与老花子两人,今后可轻松多了。”杜老英雄只气得全身微抖,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。
蓬头丐早已看透老英雄的心意,但他佯装关心地说:“杜老头,你的酒量愈来愈差劲了,我看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。”于是,又对柳眉深锁、一脸忧色的冰姑娘,说:“丫头,快扶你爹回去吧。”
秃头僧也凑趣几句,对杜老英雄说:“你的陈年老酒的确味甘醇浓,下次遇有机会,定要再来一坛。”
老英雄勉强呵呵一笑,说:“欢迎之至,欢迎之至。”
蓬头丐、秃头僧也呵呵一笑,转首对天麟说:“小子,这三个交给你啦,记住,出手要凶、厉、狠、准……”
杜老英雄听得忍无可忍,立即抱拳当胸,朗声说:“两位老前辈慢走,恕晚辈不再送了。”
秃头丐、蓬头僧这两位年已过百的武林怪杰,听了杜老英雄的话,毫不生气,呵呵一笑,说:“免送,免送,你的酒已经醉了。”两人说着,转身走去。
天麟、杜冰,同时恭声说:“两位老前辈珍重,恕晚辈不送了。”蓬丐、秃僧头也不问,仅摇了摇手,便挤入前面人群中。
老英雄已将天麟视为自己的爱婿,冰姑娘也把麟哥哥看成自己的夫君,只有卫天麟一心想着如何对付齐集安化城的黑道人物。老英雄已无心再看,立即慈祥地说:“麟儿,我们回庄吧。”天麟立即恭声应是。老英雄一人走在前面,一对小儿女紧紧跟在身后。
这时,由城中赶来某地之人,仍陆陆续续,络绎不绝。三人回至庄上,进入那座精舍独院,老英雄转身对天麟亲切地说:“麟儿,昨晚你—夜没睡,快至厢房休息去吧,我也要睡上一觉。”然后又对冰姑娘,说:“冰儿,可嘱侍女们一声,要她们细心照顾你麟哥哥。”
冰姑娘粉面微微一红,说:“爹爹,冰儿晓得。”
天麟也躬身说:“老伯请入室休息,麟儿自会照顾自己。”
老英雄又亲切慈爱地看了这一对小儿女一眼,才微笑颔首,转身走进上房。杜冰将天麟引至左侧厢房,房内布置异常雅静。天麟一见床褥,顿觉一丝疲惫,加之又饮了一些美酒,倦意更浓。杜冰姑娘慧心兰质,早已看出天麟倦态,虽然芳心不想离去,但又希望爱郎早些休息。于是,只得对身后跟来的两名侍女叮嘱几句,才依依走出房去。
由于心情松弛,连日疲惫,天麟这一觉好睡,醒来天已过午。睁眼一看,眼睛蓦地一亮。立在床前的竟是樱唇绽笑,娇如美花的冰姑娘。杜冰姑娘云发高挽,上缀钗环,一身藕色衣裙,披着鹅黄披肩,轻扫黛眉,薄施脂粉,果是一位风华绝代的佳人。天麟看呆了,他仍仰面倒在床上,竟忘了起来。
杜冰姑娘看了麟哥哥的呆相,粉面立即飞上两朵红晕,芳心有如小鹿乱撞,于是绽唇微笑,轻轻呼了声「麟哥哥」。天麟一定神,立即由床上坐了起来,翻身下床,说道:“冰妹妹,天什么时辰了,我这一觉好睡,杜老伯呢?”
冰姑娘微傲一笑,说:“爹这几天由于终日紧张,想是太累了,现在仍未醒来。”天麟站在床前,只觉冰妹妹吹气如兰,衣泽飘香,薰得他沉沉欲醉,禁不住心旌摇动。
正在这时,两个老妇,领着几个侍女,已送来一桌丰美酒菜,两个老婆婆一见冰姑娘,俱都微微一愕,但再看了丰神如玉潇洒英俊的卫天麟,两人似乎明白了什么,互望一眼,俱都会心地笑了。
冰姑娘深情地望了天麟一眼,笑着说:“爹还未醒,午餐我们就在这屋里吃吧。”说着,两人双双入座,举杯慢饮了起来。知趣的两个老妇,带着几个侍女走了。
卫天麟美酒当前,面对丽人,丝丝绮念,涌上心头。杜冰姑娘柔情似水,软语如珠,一双剪水双瞳,脉脉含情,不时望着爱郎,加之破例喝了一杯美酒,面泛桃花,愈显得国色天香,娇美动人。天麟绮念已动,俊面生晕,心头狂跳,欲火翻腾,几乎不克自制。
冰姑娘醉意已浓,粉面含笑,蜜意柔情,一双乌溜溜的大眼,已显得有些惺忪。阵阵幽香,不断飘入天麟的鼻孔,他的心情已有些难捺,因此,情不自禁地握住杜冰的一只玉手。冰姑娘没有愠怒,也没有挣脱,因为她已视麟哥哥是她的夫君。
天麟望着冰妹妹,见她粉颈低垂,双颊如火,默默无言,看来倍觉爱怜。于是,轻声关切地问:“冰妹妹,你醉了?”
杜冰微抬螓首,双眉紧皱,神情有些茫然地说:“我不知道是否醉了,只觉得心慌、头晕、腿软软的……”
天麟听得慌了,急声说:“那可能是醉了,我扶你到床上去睡一会吧。”说着,伸手轻扶杜冰,只觉玉臂柔软如绵,娇躯微微颤抖。
杜冰姑娘芳心狂跳,两腿乏力,几乎不能自持,她觉得真的醉了,前进两步,脚下一软,身形一歪,一个娇躯,整个投进天麟的怀里。天麟心头一惊,立将纤腰搂住,继而右手一托,冰姑娘的娇躯,已横卧在天麟两只坚强有力的臂弯里。
杜冰一声嘤咛,右手一搭天麟左肩,螓首立埋进天麟的怀中。天麟身形微动,飘身来至床前,立将杜冰轻轻放在锦褥上。杜冰粉面羞红如火,樱口微张,双目微闭,在急促的呼吸中,发着低微的嘤声。天麟轻坐床边,星目盯着冰姑娘的粉脸,见她鼻翅扇动,樱唇似火,一双黛眉,不断地牵动。
他呆呆地坐着,蓦地,一个黄衣少女的倩影,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了,一双晶莹大眼,苹果型的面庞,一脸的幽怨神色——那是第一个投入他生命中的少女孙兰娟。渐渐,在他的心灵深处,又显出一个全身白素绢衣,背插长剑的秀发少女。琼鼻、樱口、凤目,柳眉,显示着高贵、威凌——那是清丽脱尘,武功高绝的林丽蓉。
卫天麟微微摇头,唇角立时掠过一丝苦笑。继而一定神,又看倒卧在眼前的冰姑娘,一双乌溜溜、水汪汪的大眼睛,长而黑的睫毛,鹅蛋型的粉脸,愈看愈美。他觉得跑进他生命中的三个少女,每个人的美丽、气质,迥然不同。
孙兰娟,恬静幽怨,像一株雨后海棠,显得楚楚可怜。林丽蓉,清丽圣洁,如一枝雪中寒梅,显得凌威高贵。杜冰,聪慧艳丽,似一朵艳阳中的玫瑰,显得娇媚绝伦。这三个如花少女,一直在他心中盘旋,令他感到困惑,他不知道该选哪个做他的娇妻。
他想到娟妹妹红润的樱唇,频频的热吻。他想到蓉姊姊,柔软如棉的娇躯,深情的拥抱。他想到冰妹妹,浑圆富有弹性的玉乳,娇懒无力的偎依。卫天麟想到这些,身不由主地打了个寒颤,同时,额角间也渗出了细细汗水。
他呆坐旁边,静静地想。突然,一阵沙沙的脚步声由院中响起。天麟心头一震,闪身掠至窗前,只见两个侍女,手托香茗,向着这厢姗姗走来。身后蓦起一丝微风,回头一看,杜冰早已坐在椅上。侍女放下香茗,收起残肴,又匆匆地走了。
杜冰静坐椅上,仍显得无限娇羞,继而想到天麟就是自己未来的夫婿,芳心立即平静了不少。于是,两人对坐品茗,四目相视,灵犀暗通,情话喁喁,蜜意万千。一个侍女匆匆走来,进门恭声说:“老庄主有请卫相公。”天麟、杜冰起身出门,直向上房走去。
杜老英雄一见爱女艳丽的装束,不觉愉快地呵呵笑了。天麟见礼就座,杜冰也向老英雄福了一福。三人在愉快的气氛下,天南地北,高谈阔论起来,三人一直谈到掌灯时分。晚饭以后,老英雄拉着天麟奕棋,两人俱都绝口不说江湖事,但卫天麟的心里,却无时不在想着如何对付齐集安化的黑道人物。
二更将尽,天麟连战皆北,老英雄依旧精神抖擞,毫无倦意。杜冰已看出爱郎眼神闪烁,似有满腹心事,于是,举袖掩口,佯装打了个呵欠。杜老英雄立时发觉,慈祥地笑着问:“冰儿,倦了吗?”杜冰轻蹙黛眉,微微点了点头。
老英雄爱女心切,立即一推棋盘,哈哈一笑,说:“既然倦了,我们大家休息吧。”说着,由椅上站了起来。
天麟如得大赦,感激地望了杜冰一眼,两人给老英雄请过晚安,双双走出屋外。老英雄见这一对小儿女,眉目含情,心中高兴万分,立在上房门口,目送天麟杜冰回房。杜冰本想再与天麟多厮守一会儿,偏偏爹爹一脸慈祥地立在门口,只得满心不愿地走回自己的房中。
天麟走进厢房,桌上红烛高燃,第一眼便看到床角放着面具和黑衫,天麟这才想起,杜冰正午来时,已将黑衫送来。于是立即反手闩门,右腕一扬,烛光立熄,盘膝床上,静心行功。
霸王庄的更楼上,梆声刚刚打了三响,一道幽灵似的宽大黑影,鹿行鹤伏,极端谨慎,悄悄翻出庄院,闪身没入绕庄茂林中。宽大黑影一长身形,腾空跃上树梢。仰首看天,繁星万千,西天几将隐没的弯月,朦朦胧胧,愈显得夜静更深的萧瑟、凄凉。
朦胧暗淡的月光,照在黑影满布疤痕的脸上,宛如夜鬼游魂,令人看了,不寒而栗,触目惊心。疤面人双肩微晃,立展绝世轻功,直向那片荒废墓地,电掣驰去。蓦地,四野风声飒飒,不断飘来忽近忽远的衣袂破风声。
疤面人心头一震,狂驰中,游目四顾,竟有不少夜行人,在田野,官道、疏林间,飘掠奔驰。疤面人嘴含冷笑,倏然仰首。一声刺耳惊心的凄厉怪啸,划空响起,直奔墓地。这声怪啸响起,远近飞驰的夜行人,俱都停身四顾,面现惶急。
眨眼工夫,疤面人已至墓地,倏敛怪啸,双目环视,但见残坟中,又增新土几堆,仍留着丝丝血腥。夜风徐吹,枯草轻曳,几株孤松,发着呜咽松涛,如泣如诉,倍增墓地恐怖。就在疤面人环视墓地之际,一阵衣袂风响,四面八方,远近各处,无数人影,同时向着墓地电掣扑来。
疤面人一看,仰